简帛老子参校合注(四)
[注] 钱钟书评说这几句“要言不烦,实情不虚”。他认为在理解上有几个层次:一者欲“吾有身”而又无“患”;二者于吾身损之又损,减有而使近于无,则吾鲜患,而或无所患;三者虽有身而不足为吾患,能为吾患者心也,身亦外物而已,心若常静,身即感物而动,吾奚患焉?钱氏这些解说,实际上远离了本章文义。 “贵大患若身”,王弼注“大患,荣宠之属也。”“人迷之于荣宠,返之于身,故曰大患若身也。”唐玄宗注说:“合云‘贵身如贵大患’”;王道、焦竑都认为就是“贵身若大患”,古文中经常有这种倒装句法。其实这样一来,内涵便有了一点变化,导致古今注家长期误解为是指忧患意识或保身观念。如河上公注“畏大患至身”;陆希声注“执有其身则有大患”,“贵彼大患,惑已甚矣”;“讥其贵身之甚也”;司马光注“有身斯有患也;然则既有此身,则当贵之、爱之”;“俾之无患可也”。范应元注“君子安而不忘危,存而不忘亡,故终身无患也”。陈鼓应说,“老子认为一个理想的治者,首要在于贵身,不胡作妄为”。“这一章颇遭曲解。前人多解释为身是一切烦恼大患的根源,所以要忘身。一个贵身的思想却被误解为忘身。造成这种曲解,多半是受了佛学的影响”。“老子只在于说身是一切的根源,大患的渊源也来自于身。从上下文看来,老子很明白的表示,如果贵身,自然可减除许多外患”。按,本章下文虽有“贵为身”“爱以身”的话,但并未提到贵身即能除患,不知陈氏何所见而云然?似乎陈氏也有些“误解”存在。傅佩荣说,因为身体是大祸患的来源,与其等待大祸患降临,不如调整自己对身体的观念,对身体要贵要爱。傅氏的见解与本段文义也不大切合。 成玄英说“凡人但知矜贵此身,而恶大患,不知大患即是我身”;这就基本切合老子文义了。刘咸炘说,“惟‘贵大患若身’文义难明,旧说皆不安。明言贵患、贵身之当同耳。贵者,谓重之、慎之也。明身之当慎,旧说以忘身说之,非也”。“贵大患若身”这句远古名言,本来非常明白易懂,意思是看重大患也要像看重自身一样。谁不看重自己的身体?但让人同时也要看重“大患”,这话便使人想不通了,所以老子要详细解释一下。因为人之所以有大患,根源就在于有这个臭皮囊,没钱吃饭他会饿得难受,钱太多暴饮暴食他会病得难受,挨人家的打身体会痛,打了人家遭到罚款心里会痛,总之一句话,所有大患无不与自己身体有关,如果没有这个肉体,什么祸患也就不会产生。这样一来,身体与大患竟然紧紧连在一起,你离不开我,我也离不开你,一直同生共死;那么,身体与大患居然有了同等地位了。所以,在看重自身的同时,也应该看重大患,因为它俩穿的是连裆裤。在这里,老子也像论证宠辱齐等一样,将身体和大患论为齐等。 把大患看得和身体一样的宝贵,常人是做不到的,但哲人却能够主动经受磨难,特别是要求苦行的佛学家。《六祖坛经》说:“烦恼即是菩提”。明代藕益禅师《十大碍行•跋》说:“圣贤未有不以逆境为大炉韝者”;“受恶骂如饮甘露,遇横逆如获至宝,方名‘素患难行于患难’。”妙叶禅师语录有:“念身不求无病。身无病则贪欲乃生,贪欲生必破戒退道;知病性空,病不能病,以病苦为良药。处世不求无难。世无难则骄奢必起,骄奢起必欺压一切;体难本妄,难亦奚伤?以患难为解脱”。虽然老学并非佛学,但在这里却与佛学殊途同归。这些论理,与所谓“贵身”、“爱身”、“忘身”根本不是一回事。 《楚简乙》 為天下,若可以厇天下矣;㤅以身為天下,若可以迲天下矣。 《帛书甲》故貴為身於為天下,若可以𨒙天下矣;愛以身為天下,女何以寄天下? 《帛书乙》故貴為身於為天下,若可以橐天下矣;愛以身為天下,女可以寄天下矣。 《傅奕古本》故貴以身為天下者,則可托天下矣;愛以身為天下者,則可以寄天下矣。 [校] 楚简“厇”、“㤅”,整理者隶定为“托”、“爱”。“迲”, 魏启鹏、赵建伟释为“弆”;廖名春读为“去”;李零以为借作“寄”,是。按前文文例,“可”应是“何”的借字。帛书甲乙本“𨒙”、“橐”是“托”的借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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